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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里造梦

『ゆり組』洛希极限

非主流百合组 nb第一视角

ooc预警❗ 渡边翔太超粗箭头预警❗

单纯是看了太多dt被虐的产物🤤🤤

双结局预警❗结局是oe 文末放了个be的隐藏结局!大家自行脑补自行选择~

推荐BGM:Cold-萨吉

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哇~


洛希极限*:宇宙中的星球,会因万有引力而互相吸引,两个星球越是靠近,潮汐作用力越强。当两个星球的距离小于一定数值,其中一方将被潮汐力拉扯、碎散。两星球之间的最短可能距离,称为洛希极限。常用“洛希极限”形容两个恋人之间的亲密就像是地球和月球之间的关系,月球守护着地球,却无法常伴地球身侧。






0.

怕目光夹杂爱意,所以我不敢看你。明明从未拥有过,却却在心里千万次的失去。我不看月亮,也不说想你,这样,月亮和你,就都蒙在鼓里。



1.

说实话,我实在是不懂得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毫无意义又毫无乐趣的游戏到底是怎么被发明出来的。


当酒桌上大家都开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时候,我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面前正对着自己的啤酒瓶口意味着什么。深泽第一个开始叫唤,他向来爱看我的热闹,哪里看得惯今天一晚上都这么幸运,一次糗都没出。我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贼兮兮伸向大冒险牌堆的手,随便抽了一张真心话的牌。


“用几个词形容一下你心里的......暗恋?”


这什么鬼题。我在心里咂舌,眯着眼睛把题目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吐出口,翻转过牌面展示给他们看。


我没慌,眼睛直直的迎上对面投来的探究视线,他们反倒一下子不接着说话了,空气里全是倒吸冷气的声音,眼神在夹杂在幻彩的霓虹灯里颇为揶揄的飘动着,佐久间又黑又大的瞳仁更是在眼眶里滴溜滴溜地打着转,在我和宫馆凉太之间流连着。我觉得有些好笑,嘴巴不受控制的要勾起弧度,又强行压了下来,最后挤出了个奇怪的形状。


“暗恋啊......”


我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两根手指夹着把牌飞回了弃牌堆,冲着酒桌一角勾了勾手指。岩本照最先反应了过来,哄笑着要罚我的酒。我故作可惜地耸耸肩,把酒杯接了过来。


“我没那个文采,想不出来。这种心动语录果然应该是舘さん上手吧,我实在是不行呢。”


一口气把古典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故意这么说着,垂着眸用余光扫过了整个酒桌上看上去保持的最体面的人。


眼看着气氛不对,阿部马上出来跟着随声附和,剩下几个人也总算从“看好戏”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开始东一嘴西一嘴地转移话题,对面的那道探究视线也总算像根收紧的鱼线,再看不见踪迹了。


后半程我大概是全程不在状态,神游着看着他们闹到了后半夜。等到今晚的酒局以深泽辰哉再一次猜拳输了个彻底,不情不愿地付了全场的费用为结局,我才缓缓站起了身,一下子发现酒精原来早就跟着血液浸透了全身,整个脑袋都晕晕乎乎的,眼前模糊一片,胃里也翻江倒海地厉害,别说走直线了,脚步都没办法挪动。


脚跟踉跄了一下,带倒了周边的矮脚凳,他很快就发现了,又回头带着那样关心的眼神朝着这么张望着。我啧了一声,又烦躁冲他摆摆手,让他赶紧麻溜离开,有些艰难地把凳子扶起来,转身去找自己不知道飞到哪里的外套。


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太过响亮,三步并作两步,接近的速度很快。他先是扶住了我的小臂,另一只手不晓得从哪里一捞,把外套披回了我的身上。


“走吧,我叫了车,先送你回家。”


我犹豫了很久,扭过头不去看他,手臂又不着痕迹的从他的手掌里抽离出来。按理来说,我是不该答应的,骨子里那一点点傲气不愿意我老在宫馆凉太面前示弱。可时刻不停的心脏,又叫嚣着让我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最后我还是选择沉默着站在他身后,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在昏黄街灯照亮的十字路口上,等着他不知道叫到哪里去的专车。


他从居酒屋出来就一刻不停的打着电话,好容易找到了这个根本没有一个人经过的十字路口,又等待了许久,还是不见专车的踪影。


我其实并不在意,用帆布鞋在地上踩着我的影子,他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过身局促地搓搓手,呼出来的白气恰好落在他的眼睛前。


“对不起啊,翔太,麻烦你等这么久,司机刚刚找错路口了,现在过来可能还要等一会。”


我无所谓地摆摆头,“没事,就当醒酒了。”


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一点都不在意什么时候车子能来。冻的冰凉的手揣进口袋里,冷风灌进我的耳朵里,宫馆凉太穿着风衣的背影映在我的眼睛里,四周没有任何别的人,就这样,在接近零度的天气里,我的心脏却像火一样热切,我好像又学会了心动,好像那团死灰再次蠢蠢欲动,好像我又回到了那一个樱花漫天的春天。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有些唏嘘地想到,又觉得抱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太凄凉。把那些有的没的的通通从脑海里赶出去,重新蹲下身玩着自己鞋带上的结。


他却仍没有放下心来,眉毛拧着,走近后上下打量着我身上不算厚的外套。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他伸出手就要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


我知道他那套急着关心别人的老毛病又该犯了,连连摆着手示意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不冷,你带着吧。”


“那......”


他的面色还是不大好看,这方面我还是能称得上了解宫馆凉太。不让他做点什么事情来“弥补”他的“不周到”,是没办法叫他安心的。


于是我转转眼睛,脑海里搜寻了好一圈,忽然有一个绝妙的法子。


“那......这样,要么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帮我想个答案,就是今天我那个游戏的问题。”


他愣了好几秒,好像不太能理解我从哪里冒出来的话头,不过几秒后,依旧是托着下巴,刘海贴在额头上,眉毛眼睛向下耷拉着,俨然一副思索的模样。


我呆呆望着他鼻子旁那块阴翳许久,意识到的时候又心虚地迅速收回了视线,重新盯着我的帆布鞋,和帆布鞋下的路灯影子。


咚咚 咚咚


心脏超负荷工作着,我的脑子就像一个浏览器,17个标签页被打开,有4个是卡死的,而且我还不知道这充满粉红泡泡的音乐是从哪来的。


快停下啊,我一遍遍警告着我的脑袋,他却和死机了一样,主机里那个小风扇再也不转了,全身全心都前赴后继的要奔向宫馆凉太的怀抱。


“小叛徒们……”


我咬牙切齿地想着,恶狠狠控住我脑海角落里最后一点理智。


就在我忍无可忍之前,宫馆凉太总算思索够了,抬起来头,泛着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暗恋是......难宣于口的思念,无疾而终的诗篇,和蔷薇般红润的脸。”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到,我不敢抬起头看他,只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到。


难宣于口的思念,无疾而终的诗篇,和蔷薇般红润的脸。


“是难宣于口的思念,无疾而终的诗篇,和蔷薇般红润的脸......是十二月不放晴的天,和指尖缠绕的线。”


不知道怎么冒出这样的词,我跟在他后面说到。


他看上去很惊讶,随即又立马绽放出一个笑,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手,指尖扫过鼻头,下意识摇头。


“没有,随便说的,只是为了押韵。”


他还是笑着,都露出了眼角的褶皱,弯弯的眼角里,欺骗性地释放着爱意,像两轮暖黄色的月亮。


这样灿烂的笑容,和那个春天的笑容太像,与脑海里隐约的影子重合,牵扯起那些被我封存的记忆,让我本来还在雀跃的心情忽的一下沉了下来,


可心脏,我的心脏,还在背叛着我的理智,伴着音乐,狂跳着。


我的指甲钳进了手心的皮肤,我有些无助地想,宫馆凉太,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不一次次的跌落你的陷阱呢。





2.

最后一个春假结束后,就是大家都会经历的毕业季。


百无聊赖地在天台晃悠着,我靠着天台上的铁丝网,撅着嘴巴,让金黄色的光落在我前面的地面上,我则躲在阴影里。虽然是春天,阳光仍是灼热的厉害。


我其实不大在意毕业这回事,对于我们来说,高中生活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记忆,下课除了排练表演,就顶多再算个篮球社,加上我在学校里并不是什么风云人物,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朋友需要最后好好交流一下感情。上午毕业典礼一结束,我和篮球社几个哥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我就晃到了天台等宫馆凉太一起去排练。


不过宫馆凉太那家伙,和我不是一类人,明明都是同样的时间安排,几乎重合的daily routine,却不知道哪来的时间和门道认识的那么多朋友,在学校人气远远超过了我。


说不羡慕嫉妒是假话,且要说他俩的比例,大概是1:9。


那时候我还不懂,不过我确实承认宫馆凉太有着很多值得让别人喜欢的优点。


比如,对周围的人都很好,比如,对我特别的好。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好像是一个罩在罩子里的人,浑身上下一点都没有尖尖的刺,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冷静自持,对所有的人都温柔又体贴。


略带郁闷地想着,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千里之外,又落在过去三年里我们经历的点点滴滴。


就这样,心里带着些不清白的想法,在他忽然一下出现在我面前时,被吓了一大跳,一个屁股蹲就坐到了地上。


他被我逗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的很好看,捂着肚子发出不算优雅的笑声,又不忘伸出手把我扶起来。


我涨红了脸,用骂骂咧咧的表情掩饰着一瞬的慌乱,同时小心翼翼握住了宫馆凉太温热干燥的手掌站起了身,眼神飘忽着,最后落在了宫馆凉太校服衬衫第二颗扣子上。


“翔太,毕业快乐!”他笑着,松开了手。那样灿烂的笑容,总让我觉得他的温度比春日的阳光都要炽热。


“毕业快乐……”我敷衍着,有些遗憾手里那温暖源没待上一会就离我而去。


“你想要什么毕业礼物?”他看着我问道。


他靠的有点太近了,我能看见修剪的很规整的眉毛,能看见他嘴角,眼角和我同款的小痣,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茶味的香水,我之前还吐槽过那个味道像我家楼下五块钱一瓶的罐装绿茶,现在却因为这样馥郁的茶香熏红了脸。


“想要什么毕业礼物?”他又重新问了一遍。


我盯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可是该怎么说呢?我只是想要你一个拥抱。




睁开眼睛,我一下坐起了身,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许久没有梦见过那个春天,又在我神经松懈下来的时候再次偷袭了吗。


我头晕脑胀的胡乱想着,鼻尖冲上一阵酸涩,胃里纠的一团糟,我冲进厕所,几欲作呕,却只是吐出一些酸水。


我扶着水池边缘,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生理性泪水沿着我突出来的颧骨落到我的嘴边,是咸的。


我想不通,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模样呢?


我想起来梦里的那个春天,他看着我,却什么也没说,鼻子皱了皱,抬起手给了我一个拥抱。


他是会读心术吗?我大脑一瞬间全是空白,接着填上五颜六色的颜色,肾上激素狂升,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隔着一道阳光,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甚至让我产生了流泪的冲动。


“毕业快乐,翔太。”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我的心脏像在做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


风也学着表演,在这拉长到永久的瞬间,颇为浪漫的卷起了飞扬的柳絮和樱花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好像一束白日里的月光被打碎成好几瓣。


此时此刻,那些记忆切片散落了一地,是我受伤时第一个冲到我身边,是有时候带着幼稚和我一起整蛊别人,是和前辈出去吃饭时“唰”一下帅气地把空盘换走我面前满满当当的菜碟,是和我一间房的时候早起一杯早安牛奶……


是在一个充满夏意的午后,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后出神望着窗外,热风一阵一阵吹着,吹动了绿花花的叶子,也松动了我心里某根弦。我忽然感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满足,忽然好想要见到宫馆凉太,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没法抹去了。


啊,是的,正值思春的年纪,我忽然意识到,我好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我的幼驯染,单方面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暗恋。


那些心动的痕迹和瞬间,本来被所谓的友谊粉饰着,却在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暴露地彻彻底底。


就在现在,我清楚意识到了,我喜欢上了宫馆凉太。


我别别扭扭地抬起手回应了他的拥抱,手臂虚虚环在他被阳光照射地暖暖和和的背上。


他该会喜欢我的吧,我在心里喃喃念道,除了我,他会喜欢谁呢?


“毕业快乐,凉太……”


那好像是我最后一次叫他凉太。


不是館様,不是代词“他”。


宫馆凉太也不是现在这也事事都完美无缺的館様,渡边翔太也不是一个事事只知道逃避的胆小鬼。


多久了?我有多久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好想回到那时候啊。


泪水像打开了闸门一样哗啦哗啦往下流着,我不愿意发出声音让自己听到,呜咽声就这样堵在喉咙里。






3.

宫馆凉太永远不会爱我,这是我在暗恋宫馆凉太第1467天的七小时零三分五秒意识到的事情。


我还记得很清楚,临近年末,十二月里的雨天,我们排练到深夜。深泽和佐久间赶着最后一趟班车,衣服刚刚套好就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再见往外跑。


阿部明天要考试,早早就离开了。岩本照见势不妙,抄起背包和我点头示意,也脚底抹了油跟着深泽他们跑走了。


我有意磨蹭了很久才收拾完背包,确定岩本照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之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宫馆凉太侧着身子靠在栏杆上,舞蹈房里并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灯照着他的侧脸。“他在等我”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只要一瞬,我觉得就连自己的呼吸都是那么碍事,同时清楚地感知到了我脑海里的咯噔声,和像从骨髓里冒出泡泡一般的冲动,我忽然如此清晰地明白,哦,原来我是这么爱他。


原来我爱他,不是因为身上有那么多闪光点,或是对我有多么多么好。只是因为,他是他,本身而已。


他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偏过头来,下意识朝着我笑了笑。


“收拾好了?回家吧。”


“啊?哦……”


我悄悄拍了拍我的胸前,像是告诉它别再紧张了,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在心里暗暗打气。漆黑一片里,平日吵吵闹闹的走廊,一下子变得连衣服的摩擦声都能听清。


咚咚 咚咚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喜欢一个人到只要看着他,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觉得幸福。


我嘴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走到公司门口,宫馆凉太停住了脚步。


“怎,怎么了?”


我有些僵硬地说着,看着他面色很难看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心下一紧,喉结上下吞咽了一番。


“你就穿这么点?”


“哦。”我松了口气,把怀里的棉服冲着他晃晃“没事,刚刚跳完舞,热得很。”


这话说的不在理,我自己也知道。室外明明寒风争先恐后往衣袖里钻,大概是刚刚排练完,浑身冒着热气,叛逆耍酷的心情又占据了高地,不听他的劝告只套着一件薄薄帽衫就要往外走。结果刚踏出一步,就被抓着后颈像被小鸡一样抓了回来,我浑身一怔,手里的棉服也在下一秒被强硬的套在身上。昏暗灯光下,我看见宫馆凉太沉着个脸,表情板正的很。


“外面还下着雨,很冷,风一吹很容易感冒的。”


“哦,哦……”


他带着无奈这样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严肃的宫馆凉太,自然是慌了神,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不敢和他对视。不过在慌神之余,也有些窃喜,又凭空生出一点甜意。


所以他还是会在乎我的吧。


我这样想着,手里不住地攒着劲,攥紧了宫馆凉太给我拉拉链的衣袖。


是我高兴得过了头,看着他的脸失了分寸,也是我太大意,太自得,就觉得宫馆凉太对我这么好,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接着我跟在他的身后,还没有松开手里的衣袖。不知道第几次,我看着他日渐厚实的后背,圆润的后脑勺,和那些乖顺的发丝,然后第一次,我顶着心里那头乱撞的小鹿,停下了脚步。


“宫馆凉太。”


他顿住了脚步,我的心脏也猛的一震。


我的声音都在发颤,但我没有停下来。


“你会爱上……什么样的人?”


你会爱上什么样的人?你会爱上我这样的人吗?


现在想来,我真是佩服当时自己的勇气。


也佩服宫馆凉太的体贴。


他思考了很久,但没有回头。


他说,“我在书上看到,如果你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那么请保持朋友的距离,这样一辈子都不会失去 ,像有些风景只能喜欢,却不能收藏,就像有些人只适合遇见,却不适合牵手。”


他说的很委婉,说完还转过头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如果可以并肩前行的话,为什么一定要牵着手呢?”


而我站在原地,昏暗灯光下,全身的血液都倒灌进我的心里,被占满的心,再也学不会那样雀跃地跳动了。




4.

是啊,说是暗恋,可总有迹可循。


就像靠在火边总能感受到热意,遮住白炽灯也会从缝隙里透出几分光亮。深泽他们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宫馆凉太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一分半分呢?


他说的很体面,很合适,给我留足了面子和后路,我明白,我了解,我更害怕失去他,于是往后退了两步,他也信以为真,同样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变成了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来在许许多多日夜里,我总算搞清楚一件事情:宫馆凉太确实会喜欢我,可不会爱我。


他对我好是没错,可他的那份周到,并不是我独一份的。他对谁都好,对谁都体贴入微,对谁都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对谁都保留着那份体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不可以喜欢上一个本质温柔的人,因为他对你温柔不是爱你,因为你是众生。


多有趣啊,把本质上只爱自己的人描写的那么美好。


宫馆凉太恰好就是这样的一类人。


在我意识到了这件事后,许许多多没有头尾的线索一下子被串了起来,那些靠我的滤镜掩盖的事实浮出水面,获得一个更加残酷的真相。


真相就是,我只是众生中的一个,对宫馆凉太来说,并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如果是这样不对等的关系,我宁愿不要。


既然这样,他不爱我,没问题,那我也不去爱他。


渡边翔太与生俱来的自尊警告诉我自己,失去一段关系固然很可惜,但是在一段关系中失去自己更悲伤。


也正是这样,我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去祈求宫馆凉太分我一点爱。


再之后,从别人的视角来看,我大概是发了疯,我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开始频繁的换伴侣,长的一个月,短的甚至一个下午,或者几个小时。


花心吗?还是不够真诚?


我都不否认,不过,与其说是花心,倒不如说的矫情一点。


我拼命用那些人的爱来填满我自己,用他们的陪伴来抵消我日益见长的寂寞。


你不爱我,我便去找别人来爱我。


你不爱我,那我便去爱别人。


想爱我的人多的是,我随便爱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我抱着这样潇洒的想法不知道和自己还是和宫馆凉太堵着气,把我们不尴不尬的关系拉的更远。


不过结果是,我可悲可叹地失败了,而且失败的很彻底。


虽然不想说这种没有骨气话,但就在我不知道麻木地对着第几副哭的稀里哗啦的年轻漂亮面孔机械说着“抱歉,我想我们不合适。”之后,我卸掉全身力气,清楚意识到,就因为宫馆凉太,我好像没有办法爱上别人了。


好像每个等待我爱的人,我都下意识拿他和宫馆凉太对比。


这个没有宫馆凉太体贴,这个没有宫馆凉太包容,这个没有宫馆凉太做饭好吃,这个没有宫馆凉太有趣……


最后我恍然意识到,什么时候开始,宫馆凉太居然成了一种标准?


哦,所以刨根问底,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宫馆凉太好,仅仅是因为他们不是宫馆凉太。好像世界上的人都被割裂,我的左心房是宫馆凉太,右心房是其他人。


我怨他,我怎么能不怨他呢?


他总是保持那副温柔的要死的模样,打开怀抱接纳你,又在你真正跌入他陷阱的时候,带着疏离礼貌的微笑,告诉你,对不起哦,你值得更好的。


我就还真这么傻,在同一个坑跌了两三次。


我冤他,因为他,我好像这辈子没有办法去爱别人了。


我不止一次想过,不止一次在睡不着觉的夜晚质问漆黑一片的天空。


为什么要让注定没有结果的人要相遇?


我怨他,可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去爱他。


我把自己埋进膝盖窝里,眼泪汇成一条小溪。





5.

田中树可真是个靠谱队友,我一边这么骂着,一边打着酒嗝,眼前的人晕出了三个重影。


“翔太,翔太!”


“你?你是谁?”我说不出话,口腔里泛着全是刚刚一排深水炸弹下肚的后味,一张口就差点要全部吐出来。


“我是宫馆凉太!”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加上四周尖叫声哄笑声不断,他几乎是在吼着说话了。我被他有些恼怒的表情逗笑了。宫馆凉太?别开玩笑了,他才不会在大家面前这么失态呢。


“和我回家!”


他扯着我的手腕,我被他大力地带着走,脚步虚虚浮浮飘着。我想反抗,想问他管我干什么,想让他滚的远远的。可是胃里实在疼的难受,眼球也刺刺的痛着,浑身没了劲,只好顺着他往不知道什么方向走。


冷风从门缝里争先恐后窜进来,一下全部钻进我怀里,让我全身打了个寒颤,意识一下回了笼,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我面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宫馆凉太的概率,直逼百分之百。


像小时候犯了错不敢敲门在家门口徘徊一样,我一下全身发了怵,几乎是同手同脚般被他带着到了一家便利店。又全身僵硬地站在门口,盯着脚尖那一块瓷砖。


要么趁现在跑吧。我绝望地想着,实在不想面对接下来的审判。


可该面对的仍是要面对,直到宫馆凉太递给我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时,我大脑里的齿轮才开始缓缓开始转动,也找回了短暂的冷静。


他领着我到街边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长椅坐下,我捧着关东煮,沉默无言地啃着凉了大半的福袋。


就算我现在喝醉了点,我也能敏锐意识到,宫馆凉太好像生气了。


我又有点不服气的性子上来了,我不明白,宫馆凉太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惹得我天天劳心费神的人是他,让我每天睡不好觉的人是他,天天跑到我梦里的人是他……


明明是他不爱我,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对我生气的呢?


“你……”

“怎么……”


又沉默了好一阵,我实在受不了这样古怪的气氛,我拍拍衣服下摆,就想逃离现场。


“诶……”

“树还在等我。”我满脸无辜的眨眨眼睛,随即马上反应过来,等我个鬼,宫馆凉太都是他叫来的。


行吧。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重新坐下来,听着宫馆凉太在我身边唉声叹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受不住他这样一个劲地散发着幽怨的气息,没忍住问出了声。


“我……唉。”


我不说话了,用竹签戳着软烂的萝卜。


“为什么又来喝酒?”


“我?”我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又不知道找个什么答案合适了。“我……闲的没事来找乐子呗。”


他又摇摇头,带着试探的口吻问到,“是又……分手了吗?”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胡乱点点头又摇摇头想把问题敷衍了过去,憋在心里的那股气又差一点破土而出。


“这重要吗?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他低下头表示默认,又抬起头笑了笑,嘴巴抿成一条缝。


“是没关系……我只是……关心你……”


我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又觉得满脑子酒精的情况下不适合和宫馆凉太两个人待在一起,看了看腕间的表,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还有事吗?很晚了,没事我赶着回家。”


“我……翔太,我只是想说,要是有什么事情,其实,其实可以告诉我的,说不定我有什么解决方案呢?”


“问题?什么问题,我没听懂,我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我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天灵盖麻麻地痛,没办法分出哪怕一点精力来思考他的谜语。


“就是,就是如果你感情上有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如果影响了你的状态,再影响到组合,就不好了……”


听他这么说着,我的怒火碰一下就跟着酒精飞上了脑门,当即便想要拂袖而去,走出去两三步,又觉得不甘心,重新转过身来点着他的肩膀。


“所以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素养?还是在暗示我影响到了组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不要打谜语。”我不愿和他多费口舌,越想又越觉得委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因为他宫馆凉太,现在还轮得到他来指责我。


眼看着情绪再一次摇摇欲坠,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眼睛瞪着,里面布满了红血丝,


“算了,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了。我也不需要你来评价我。”


“翔太……”


他抓住了我腾空的手,他的皮肤很凉,带着我整个手在发颤。


在碰到他的皮肤的一瞬间,我全身的细泡都叫嚣着想要更多,想要更多。我猛的抽离开他冰块一样的手,脑海里的怒火又因为他这样出格的举动填上了几把柴。


我转过身去,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随意找了个落点,胸膛那只气球越涨越大,只需要再一点点的压力,他就会彻底破开。我知道,今天晚上有些事情应该被说清了。


“宫馆凉太,你能不能别来招惹我了?五次三番的这样有意思吗?”


“翔太,我只是担心你……”


“你用什么角色来担心啊?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不行吗?你有立场吗?什么,朋友,同学,同事?还是幼驯染?别他妈开玩笑了好吗?”我气笑了,最后几个字带着气声。“你能不能别来可怜我了,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好吗?”


他好像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的咄咄逼人,却又很快恢复了面上的平静。“我这样只是为了组合好。我们是一体的,不是吗?”


“哈!”我的嘴巴里泛起了一阵辛辣,突突刷洗着我的冷静“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啊!组合的顶梁柱宫馆凉太!为了组合牺牲自己个人的利益!怎么,你不清楚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难道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哪天缠上你?”


伤人的话如同连着丝线的珠子一样往外吐,那些陪伴了我那么多日夜的感情,那些被我掩盖已久的感情,那些我无数次在不甘中翻看的感情,那些我小心翼翼不敢让别人发现的感情,夹杂在这些伤人的话语之中,竟然如此顺利的就传递给了另一位主人公。


他肉眼可见的慌张了几秒钟,我带着戏谑的笑,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方式,主动揭开自己身上的疤痕,只为了观赏着宫馆凉太那几秒钟的失态。


“略有耳闻。”他斟酌着措辞,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但我只是觉得……这不会影响我们什么,我们还是好朋友,好队友,不是吗?”


“不是吗?宫馆凉太,我很好奇你凭什么就这样单方面认定了呢?说到底,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以为这样的自己特别体贴,特别温柔,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好,一样的客气又关照,是不是还特别喜欢四周围满了人的感觉,洋洋自得认为自己把爱毫无保留的献给了其他人,特别的无私伟大啊?哈!”


我抬起头,一滴珍珠般大的眼泪顺着脸颊的弧度掉下来,砸在我的锁骨上。


“我告诉你,我来告诉你真相吧,实际上,你自始至终只爱你自己一个人,你对人人都喜欢,也就是对人人都冷漠。别自我感动了,认清现实吧,你本质上就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在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翔太,别这么说……”


“你是不是觉得你分我的那点喜欢特别伟大啊?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就顺手施舍我一点你的照顾啊?那我又为什么要因为你这一点施舍的爱去感激涕零啊?你是不是特别享受我像条哈巴狗一样夹着尾巴施舍你分点你的爱啊?哈?宫馆凉太,你能不能别装着温柔去伤害别人啊?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能随随便便把我珍视的东西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凭什么我要因为人人都有的好而自我感动啊!”


凭什么,凭什么。


坚定不移的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和明目张胆的偏爱。


我都不要了,我都不要了不行吗。


我到底凭什么爱上你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因为你没办法爱上别人。


最后一句话落地,我的胸膛因为短暂性的缺氧大幅度起伏着,太阳穴也突突跳着,眼压上升,两个眼眶涨成红色,我吃痛地闭上眼睛,挤出来的泪水划过了我的脸颊。


我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吸气的动作像用刀割过我的气管,次次啦啦地响着,又痛又麻,我不住的咳嗽。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拍拍我的背,还没被我打掉就僵在了原地。


“随便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也不稀罕。”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张开嘴想反驳,我不用思考就能知道他会说些什么样的话。“我没有……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不重要,也没有觉得你可怜,我,你能喜欢我,我很,我很感谢……”


我没想到他是这样一副模样,我以为他会瞠目结舌,他会因为我这些几乎是辱骂的话语发怒,可是都没有,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断断续续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我一时间觉得好笑,又觉得今非昔比,什么时候轮到你宫馆凉太摆出一副如此窘迫的模样?


“总之……我不是,不是那样想的,我也从来没有,轻视过你的感情,我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面对……”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能不能装着别那么温柔,能不能试着让我别爱你。


“骗子。”


“什么?”


“骗子,都是假话。”


“不……我没有骗你,翔太……”


我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心里绷的紧紧的防线啪一声断了,也可能这个这些利刃一样的话语刺破了我的面具,更有可能是酒精会麻痹人类的大脑,抢占了我为数不多的理智,血液全部上涌到脑子里,那些藏起来的,发酵了的,越涨越大的想法,顺着没合拢的嘴巴,破土而出。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试试看?”


穿破空气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我其实不太想承认,这样祈求的我其实特别丢脸。




6.

连着两天摄入过多的酒精就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


人在临近崩溃的边缘总会选择主动缴械投降,自暴自弃后又悔于自己意志不够强大。


当我在宫馆凉太家柔软大床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


要不逃跑吧,我晕乎乎地想。


宿醉过后的清晨,总是伴着头痛、眩晕、疲倦、恶心、胃部不适、困倦……总之一系列的问题,可一切的一切,都比不过我现在精神上的折磨。我把自己陷进软软的珊瑚绒被子里,只从被子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远处飘窗上躺在临时床铺上起伏的宫馆凉太。


昨晚他怎么说来着?


“那要在一起试试看吗?”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啊啊啊现在想来怎么还是会羞红了脸啊!


我愤愤转过身去,一拳一拳锤在四周的枕头山上,纯当泄愤。


然后呢?那这就在一起了?


这怎么看都是我无理取闹给强取豪夺来的啊!


羞赧的心情渐渐退去,重新泛上来阵阵苦涩。


这叫什么?明明不喜欢我还和我在一起了,这叫什么?玩我呢?


“醒了?”


我浑身一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宫馆凉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他很麻利地翻身下了飘窗,三下五除二把被子叠好,把窗帘拉开了一小条缝。


“昨晚睡的还好吗?头痛吗?”


我又无声点点头。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待会吃两颗这个吧,我去做早饭,顺便煮点醒酒汤,你再眯一会,好了我来叫你。”这样说着,他蹲下身从床头柜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板胶囊,递给了我,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诶……”


我想出声说些什么来,可嗓子此刻像被502强力胶狠狠胶在一起,一点都说不出话,连喘气都吃吃的疼,又急着挽救现在这样古怪的局面,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拽住了宫馆凉太的一角衣服,下一秒立马和碰到刺猬的背一样撒开了手,颤颤巍巍举到了身前。


“怎么了?”


“我……我,咳咳,我是想说,我昨晚喝高了,真是麻烦你了,谢谢,我就不继续叨扰了,先回去了。”


嗓音哑的厉害,我废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段不长的话说完。一边说着,我两条腿搁上床沿胡乱晃荡着,在冰凉的瓷砖上试图寻找拖鞋,几乎是仓惶地就想要逃离现场。


却被宫馆凉太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对不起,翔太,在这方面我可能没有什么经验,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可能还要麻烦你教教我。”


“哈?”我还没找到那双消失的拖鞋,却被他这样突然而然的道歉问了个措手不及,双腿这样悬在空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什么,什么经验?”


他倒是很坦然,帮我把飞进床底下的拖鞋找了出来,规规矩矩的摆正。


“恋爱的经验。”


“噗,咳咳,咳咳。”我被他这样坦坦荡荡的表情噎了个措手不及,气管里翻上的酒精味又让我几欲作呕,我大力着拍着我的胸脯,试图这样止住愈演愈烈的咳嗽。


他一下变得很慌张,站在我身边,一双手悬在离我的脊背几厘米的位置,半张着,又不知道该不该落下来。


我觉得好笑,同时觉得该和他把话彻底说清楚。好容易缓过气来,眼泪都差点涌出来。我挠了挠脸颊,思考着该怎么措辞才能挽回我自己亲手造成的这个局面。


“你不用把我喝醉了说的话当真的,不用做到这种份上,我自己能解决。”


我淡淡地说,尽力保持着不算太冷漠的疏离,把脚塞进棉拖里,忍着头疼欲裂想要站起身,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又再次跌回床铺。


但他并没有接话,脸沉着,朝着我摇头,直愣愣站在那里。


那是什么意思?我有点无奈,第一次感受到宫馆凉太和我四个月的年龄差。


“那你想干嘛啊?”我张开手掌揉揉额头,愈发觉得搞不懂宫馆凉太了,“我说了,那些都是我喝醉了说的胡话,不用因为一个醉鬼的话给自己担上莫名其妙的责任的,再说了,你又不喜欢我,我们这种情况,叫什么啊……”


我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被宫馆凉太的眼神硬生生堵了回去。


什么啊,怎么变成我来劝导他来啊,这个角色定位是正确的吗?


“算了算了。”我一挥手,俨然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你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明明我才是表白被拒的人好吗,怎么轮到我来安慰你啊?”我嘟嘟囔囔地念着,低着头玩着毛毯上的流苏,心里觉得奇怪,明明是折磨了我那么久的事情,怎么对着他说出来显得这么轻飘飘呢?


好像他才是受害者,对吧?


我听见他好像浅浅叹了一口气,把我四周的被子拢到了我身边,捻的严丝合缝。


“谁说不喜欢的?”


“哈?”我彻底懵了,同时心开始狂跳。猛的抬起了头,直直撞上了他的眼睛,又觉得这样近的距离太不合适了,脸上涌上一阵热气,马上转移开了视线。“可是,明明你当时说的话……”


他直起了上身,一下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在我身边坐下,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又悄悄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抿起一个笑,我看的出来,那个笑的意思大概是抱歉。


“我很过分,对吧。翔太,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什么?”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什么和什么啊?”


“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了,我……也绝对没办法否定,我早就对你心动过,也考虑过要么就这样吧,就和你表白,就接受那些心动。”


“……”


“可是我不确定,那就是爱吗?不是多巴胺,不是荷尔蒙,不是任何激素在暗箱操作?是彻底的爱吗?我总不确定,在这方面,我好像一个只能交白卷的差生,永远不知道怎么处理。在我的想象里,好像我爱的人,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一见到她,或者他,全身心的细胞都会尖叫着要把我的爱全部献出去,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我盯着他的侧脸,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我却觉得那么惨淡。


“可是没有,这个人迟迟没有出现,我浑身的爱意没有办法献出去,于是无区别的发散给了我周围的所有人。很过分,这样真的很过分。昨晚听到你那些话,我一下就明白了,翔太,你说的很对,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真的很自私。”


“不是的……”不是的,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喉咙里压着这些话,却没办法吐出声。我该怎么说呢?我该以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去说这些话呢?在昨晚我义愤填膺地斥责了他行为之恶劣之后?


“对不起,翔太,我不应该,我真的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原因故意去忽视你的感情,让你那么难受,我不值得你这样的爱,我不值得……”


宫馆凉太好像从未这么疲惫过,他垂下了头,把自己埋进了手掌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学着哄孩子一样一下下敲打着他的手臂,一边又觉得我自己也够惨的,自己的事情都没解决,还要来安慰他。


“你知道吗,我在电视里看过,不考虑年龄,地区,各方面的限制,两个人相遇相识相知再到相爱的概率是百万分之四十九,所以可能,本来真的存在一个那样的人,但是,但是你还没有遇到,或者运气不太好,错过了,所以,不用……”我结结巴巴说着,感觉舌头都团在了一起,打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或许爱是一种,就是,是一种需要培养东西,一见钟情不大靠谱的话,为什么不试试日久生情呢?”


我胡乱说着,否认自己这些安慰的话里面塞了不少私心。


“一个人即使被很多人爱着,要是没有一个最钟爱的人,也是会寂寞的。”最后吐出完整的一句话,我把嘴巴乖乖合上,松了口气。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看着阳光逐渐热烈,透过缝隙照进房间里,肆意在木质的地板上流动,他重新抬起了头。


“你说的对,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很轻,连在光里舞动的灰尘都没办法打搅。


“所以,虽然现在这样说好像听上去真的很不靠谱,”他表情带着局促,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总觉得,有时候,我可能该去相信那些激素的指引了。所以……”


“你这回还愿意相信我吗?”


他的眼睛像呈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不算明亮,可谁也没办法忽视。


“就一个月,一个月里让我试着爱上你,让我把心动,把喜欢,变成爱,可以吗?”


多过分的话,多不靠谱的承诺啊,不是我试着爱你,是你试着让我爱上你;不是我爱你一辈子,不是我爱你一个月,而是我爱你,在每个心动的瞬间。


我要接受吗?把自己搭进去的赌局?哪怕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这么幸运,无条件获得宫馆凉太全身心的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也要尝试吗?


我该拒绝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委屈了自己,去接受这样一笔赔本的买卖。


可是怎么可能呢?


哪怕几率只有一点点,万一呢?万一宫馆凉太真的爱上我了呢?


多悲哀啊,渡边翔太,你最后还是在宫馆凉太面前磨去了自己,输得彻彻底底,满盘皆是弃子。


我微乎其微地点点头,还算满意的看着他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了一个笑。


“谢谢你,翔太。”




7.

自从我暗恋转正之后,我发现自己反而释然了许多。


好像在这之前,我对宫馆凉太,总是掺杂了太多执念,太多遗憾,太多不甘。如果说以前的我,是歇斯底里的吼叫和质问,那放在现在,就是轻轻悄悄的叹息和诉说。


我当然还会无奈于“宫馆凉太不爱我”这件事,也会不舍得和他重新做回朋友关系,可这或许这已经是世俗里我们最好的结局了,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一点暧昧,到最后可以怀念地回忆往昔,甚至是这段在记忆里灿烂无比的时光,这已经是成年人世界里最好最体面的答案了。


当我和宫馆凉太从熙熙攘攘的超市里费力地挤出来,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止不住地笑出声的时候,当我和宫馆凉太一前一后提着大大的环保袋晃荡在满是夕阳的人行道上,他突然问我“要不要牵手”的时候,我更清楚的想,好像这样也不错。


一个月的期限转瞬即逝,今天是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他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菜,还特别浪漫的给点了一圈蜡烛,装饰上酒红色的玫瑰花瓣——虽然精心准备的蜡烛被我以熏眼睛为由灭去大半,花瓣也因为我的花粉症全安的假花。


晚餐的气氛也异常愉快,我一勺一勺往自己肚子里送海鲜烩饭,一边手舞足蹈地夸赞宫馆凉太的厨艺又见长,掰着手指头给他吐槽我所有能记下来的小事,从家门口的小黑猫到我断掉的项链,他不多说话,却也从没让我的话落在地上过。直到把我的肚子喂到溜圆,脑海里彻底没了能分享的事,我才摆摆手宣告战斗结束。他看上去挺满意,眯了眯眼睛,开始解决战场上的剩下来的狼藉。


我不否认今天晚上我其实一直在拖延时间,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时间更不会因为你停下脚步,你不愿面对的事情也总要面对。


但就在现在,我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几乎优雅的把我盘子里的剩饭解决掉,不自主的视线再也不移动了,抬起了手撑着下巴,摇曳的烛光在我眼睛里糊成一整个光点,我忽然觉得,哦,什么样的结局我都能接受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半,我举起了我左手边颇为夸张的红酒杯,对着他轻轻的致意。


“宫馆凉太。”我的声音飘在空气里,太过于空灵的质感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今天是试用期的最后一天。”


他抬起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今天之后,你又恢复了你的自由,你的肩膀上,也不在背负着一个醉鬼胡言乱语的责任。”我有点紧张,声带打着颤,声音却很清晰,“今天之后,你该去找你那个最钟爱的人了。”


他愣了一下,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被我拦了下来。


“在明天到来之前,我想让你思考一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我,但你好好听着。”


他虽犹豫再三,最后点了点头。我重新清了清嗓子。


“宫馆凉太,我思考了很久,很久。我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你知道,我不算聪明,想这个问题花了我好久好久的时间,几乎这一个月里,我都在想这个问题。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再把这个问题还给你。”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想们该是因为什么而在一起呢?我想,是合适吗?是喜欢吗?还是爱?不,我不想不要合适,只靠着合适过日子的,最后总会把自我磨灭在满地的鸡毛当中。我也不要喜欢,喜欢太廉价了,很多人都会喜欢我的,我给路边的小朋友买一盒雪糕也会被喜欢的。我不要合适,不要喜欢,那我到底在渴望些什么呢?”


“最后我想通了,这个答案一旦想通就简单到几乎让人发笑了。我要的是爱,爱。”


是泰坦尼克沉没后。也要把你推到最后一块甲板上的爱。  


“那你呢,宫馆凉太,你能给我什么呢?我们显然不算那么合适,也早已度过的谈喜欢的阶段,那你能给我爱吗,给我独一无二的爱吗?”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我一下恍了神,自信心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愿意把你对所有人的温柔都藏起来,只送给我一个人吗?”


我能成为你“最钟爱的人”吗?


我不知道。


我看向他,他的嘴唇打着颤,张成一个“0”,眼睛里溢出来的是满满的抱歉。我心底一沉,好像知道了他的答案。


“宫馆凉太,你知道吗,我看着你的时候,我总能看到你的未来,看到光明坦荡,看到繁花似锦,看到你的一切付出都已另一种方式回来,看到掌声雷动,看到万众瞩目,看到你的身边始终有温暖和爱。”


“于是我想,如果能作为朋友站在你身边,好像也不错。”


我低下了头,用手指碰了碰鼻尖,不愿意再在他面前掉眼泪。


你知道吗,宫馆凉太,你那点模糊的好感,模糊的爱意,我真的喜欢了很久。

我没有你那么温柔,做不到对周围的人都那么细致。


现在我还你自由,这便是我独有的温柔。


“现在我把问题还给你,凉太。是什么样的结局,我都欣然接受。”


我重新抬起头,在昏暗的烛光里,我冲着宫馆凉太露出一个笑,鼻子皱起,两个眼睛弯成月牙,和宫馆凉太在那个春天里留给我的笑容,一模一样。




















































隐藏结局1:来日方长


“想什么呢?”宫馆凉太合上没翻几页的书,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我一下缓过了神来,从抱枕里抬起头张扬舞爪作势要和他一战决胜负,却被他一呼噜毛给整得没了脾气,鼓着嘴巴被他一下一下顺着额头的刘海。


“没什么。”我拍掉他不老实的爪子,吹了吹搭在眼前的头发丝,“我只是想到了那天晚上,我和犯了中二病一样。”


他眨眨眼,没说什么,把书搁到了床头柜上,张开手穿过我的手臂把我搂进了怀里。我半推半就地“勉强”接受了这个拥抱,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心里漾起甜滋滋的味道,嘴角的笑容被我强行压下,嘴巴撅得高高的。


“干嘛,我好热,放开我。”


他没理我,甚至还加重了好几分力气。


“翔太。”


“嗯?”


“谢谢你在任何时候一次又一次爱我,不至于让我们错过那么多次,不是我有多好,是我太幸运遇见了你。”


“谢谢。”


他边说着,嘴唇轻轻贴在我的耳廓上,留下一个吻,热气像一只小猫一样挠着我的心脏。


我哪里招架的住他这样的攻势,脸颊连着耳根大概早就涨成了一个西红柿,我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让他赶紧饶我一命。


“我知道了,很晚了,快睡觉吧……”声音闷在布料里,听不真切,


他笑了,笑声像细碎的星星,下巴搁在我的发旋上。


“翔太,我再说一句,无论如何,我永久爱你。”


“哦……”


“晚安,翔太,做个好梦。”


或许我说的是对的,一见钟情太不靠谱,太莽撞冲动和不计后果。爱是磨合,爱是长久忍耐,爱是激情和热切退去后,我依然只看着你。


爱,终究是来日方长的秘密。


有的时候,你的眼睛放的太远,看不见我对你的爱。


但是没关系,还好在最后,在你收回目光的时候,我还在你身边。


我逐渐认清一个事实,一百分的爱太稀有,也许它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在一个人身上。


我不要那样完美的爱,我只要八十五分的爱。


八十五分,就足够了。


过了很久,等到一片黑暗里只剩下呼吸声,我还躺在他的臂弯里,透过睡衣薄薄的布料听见他稳健的心跳,我悄悄抬起了头,用生平最小声的声音对着他说,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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